为何说美国经济软着陆难以实现?

软着陆的目标面临四大威胁:美联储维持过高利率的时间过长、经济增长加速、能源价格上涨或金融危机爆发。

在1990年、2001年和2007年的经济衰退前夕,许多华尔街经济学家都曾宣称美国即将实现软着陆,也就是加息既抑制了通胀又不引发经济衰退。

同样,在今年夏天出现通胀放缓伴随劳动力市场降温之时,一些经济学家和美联储官员乐观地认为,难以实现的软着陆目标或许指日可待。

然而,软着陆鲜有发生是有原因的:它绝非易事。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的前顾问、目前在Northern Trust Asset Management就职的Antulio Bomfim说:“你得超级幸运。”

在将利率上调至22年高位后,美联储官员本周可能会维持利率不变,因为不想让实现软着陆的机会白白溜走。

软着陆的目标面临四大威胁:美联储维持过高利率的时间过长、经济增长加速、能源价格上涨或金融危机爆发。

位于蒙特利尔的研究机构BCA Research的首席全球策略师Peter Berezin说:“美联储可能暂时实现软着陆,但我怀疑它能否坚持很长时间。”

一旦经济在几乎完全没有松驰余地(即可用的闲置资源)的情况下运行,任何刺激需求的措施都可能加剧通胀。与此同时,Berezin说,任何降低需求的因素都可能导致失业率上升,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他预计明年下半年将出现经济衰退。

1969年的登月事件使“软着陆”一词演变为20世纪70年代初的一个经济术语。当时的尼克松(Nixon)政府官员试图在不引发严重经济低迷的情况下克服高通胀。

经济学家表示,自二战以来,美国只在1995年实现过一次持久性的软着陆。曾于1994-96年担任美联储副主席的经济学家Alan Blinder表示:“我们非常专业地引导了经济走向,但除此之外,我们也非常幸运。没有发生任何糟糕的事情。”

以下是这一次可能出现的问题。

美联储仍过于紧缩

首先,如果美联储在过长时间维持过高的利率,就有可能出现程度超出必要限度的经济衰退。1995年的软着陆发生在美联储官员迅速转向降息之后。在截至当年2月的12个月里,他们将联邦基金基准利率提高了一倍至6%,之后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可能过于激进。经济增长步履蹒跚,全球大国的价格压力似乎正在缓解。他们从7月开始三次下调利率。

当时通胀率约为2%,美联储官员提高利率是为了防止通胀率上升。如今,在通胀率超过3%的情况下,他们正试图迫使通胀率下降。官员们已经表示,他们把利率维持在高位的时间要比在最近通胀数据出炉之前原本计划的更长,以确保价格压力不会再度抬头。

在美联储官员停止加息后,Berezin说,“我担心的是他们按兵不动的时间会比需要的时间更长,毕竟在加息后这么快就开始降息会很尴尬”,且官员们可能会担心重蹈两年前低估通胀风险的覆辙。

此外,要在抑制通胀的情况下避免经济衰退,最终需要将利率保持在中性水平附近;所谓的中性水平,是指既不刺激经济增长也不减缓经济增长的利率水平。这一利率水平无法通过观察得到,因此也就很难确定。

经济持续过热

其次,消费者支出和商业活动继去年放缓后,有再次加速的迹象。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美联储官员可能会认为,除非他们加息,增加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否则通胀的下降有可能出现停滞。

美联储通过加息以放缓经济活动的方式来对抗通胀。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更高的借贷成本和更低的资产价格会导致企业高管减少支出和招聘。但迄今为止,经济对美联储激进举措的承受力令人惊讶,企业采取此类措施的迹象较少。

GlobalData TS Lombard的首席美国经济学家Steven Blitz说,政府为缓解疫情影响而采取的强刺激措施所释放出的更多储蓄和收入,可能会在未来几年给经济提供支撑。

“如果我是美联储,最困扰我的是第二季度非金融企业盈利增长,股市也没有迹象显示投资者预期本季度企业盈利会下降,”Blitz说。“如果盈利在上升,就业就不会趋弱。”

Blitz预计,美联储官员明年会发现,他们要么将利率上调到了超出必要的水平,要么加息力度还不够。这几乎没有留下软着陆的空间。他表示:“飞机会着陆。经济不会。它们处于一个持续不断的动态过程之中。”

能源价格飞涨

第三,油价不断上涨可能会推高通胀,同时通过放缓自由支配支出来降低经济增长。Blinder说,这种“滞胀”冲击“与试图实现经济软着陆的目标背道而驰”。

石油输出国组织(Organization of the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 简称:欧佩克)的减产行动已将原油价格推高至10个月高位,并推动了炼油商生产卡车、飞机和轮船所需重油燃料所能收取的溢价。柴油、飞机燃料和船用燃料价格上涨,可能会扭转近期因运输成本降低推动的通胀下降趋势,并推高从食品到建筑等所有类别的价格。

美联储此前分别于1990年和2008年开始降息,此番操作后的油价飙升导致了更为艰难的硬着陆。美国基准原油期货价格上周五收于每桶91美元左右,自6月份以来上涨了近30%。Berezin说:“我认为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但如果油价再次超过100美元,我肯定会开始变得更加担心。”

在过去的数次相关事件中,美联储在面临一次性供应冲击导致价格上涨时并没有加息。但在经历了两年半的高通胀之后,官员们有理由担心新价格冲击会刺激通胀。官员们表示,消费者和企业对未来通胀的预期在决定实际通胀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汽油价格上涨可能会推高这些一直非常稳定的预期。

一场金融市场意外

第四,经济可能会受到一些市场崩溃或地缘政治危机的冲击。许多分析师认为,全球借贷成本的快速调整和过去增长的滞后效应是不稳定的源头所在。

2008-09年金融危机后,利率被美联储维持在接近零的水平长达七年,随后几年利率上调但仍处于历史低位,然后在新冠疫情期间利率再次降至零水平。因此,一些金融公司和企业此前在进行投资或制定计划时的预期可能是利率会在更长时间内保持在较低水平。

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首席执行官戴蒙(Jamie Dimon)上周在一次会议上表示,进一步加息50个基点将加剧银行和房地产行业的压力。

他警告说,在美联储缩减8.1万亿美元政府证券资产组合的同时,美国不断扩大的巨额预算赤字必须由投资者买单,这将带来风险。这两方面都会考验金融市场消化越来越多美国国债供应而不使收益率出现更大上升的能力;美国国债收益率会影响房贷利率和公司债息率。

“有一种错误的安全感,认为这两件事最终都会好起来,”戴蒙说。“如果有人说‘现在消费者很给力’意味着将有一个多年的繁荣环境,那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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