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消费不足给全球经济造成需求缺口

中国经济低消费、高投资的特点必然会与其他国家发生冲突。

中国经济与众不同。在其他主要经济体中,消费支出占GDP的比重为50%至75%,而在中国,这一比例仅为40%,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是出口以及房地产、基础设施和工厂等领域的投资。

最近,消费低迷已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阻力,因为曾是需求一大来源的房地产投资已大幅下滑。

这不仅是中国的问题,也是全世界的问题。中国企业把国内消费者不足以消化的东西出口到海外。结果是:中国年度商品贸易顺差现在接近9,000亿美元,相当于全球GDP的0.8%。这种顺差实际上意味着其他一些国家会出现贸易逆差。

中国的贸易顺差长期以来都是美国的一个痛处,现在正日益成为其他一些国家和地区的痛点。据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Brad Setser汇编的数据,自2019年以来,中国对美国的12个月贸易差额增长了490亿美元,对欧盟的贸易差额增长了720亿美元,对日本和亚洲新兴工业化经济体的贸易差额增长了740亿美元,对世界上其余地区的贸易差额增长了约2,400亿美元。

美国研究公司荣鼎集团(Rhodium Group)的中国问题研究主管Logan Wright表示,中国仅占世界消费总额的13%,但占世界投资总额的28%。他说,只有当中国从其他国家手中夺取市场份额,导致这些国家自身的制造业投资变得不可行时,中国的这种投资才有意义。

他说:“目前,中国的增长模式依赖于一种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之间更具对抗性的路线。”中国的消费低于处于同等发展阶段的其他国家 ,也低于美国。

虽然许多发展中国家都依靠投资和出口来推动早期增长,但中国因其消费之低和经济体量之大而成为一个异类。荣鼎集团在一份报告中估计,如果中国的消费占GDP比重与欧盟或日本持平,那么中国家庭平均年度开支将为9万亿美元,而不是6.7万亿美元。这2.3万亿美元的差额(与意大利年度GDP相近)相当于全球存在2%的需求缺口。

这种消费不足的根源深植于中国的财政体系和政策选择。

中国人的收入差距很大,而由于富人的支出占收入比例低于穷人,这自然会抑制消费。荣鼎集团援引的数据显示,最富有的10%家庭占到中国总储蓄额的69%,与此同时,三分之一的家庭储蓄率为负。

其他国家消除这种差距的办法是对富人征收更多的税,并通过现金转移、公共卫生和教育来提高中低收入阶层的消费能力。中国在这方面所做的要少得多。荣鼎集团估计,中国只有8%的税收收入来自个人所得税,而38%来自增值税。增值税类似于销售税,给较低收入家庭造成的负担会重得多。

中国在医疗和教育方面的支出也低于一些主要市场经济体,这迫使贫困家庭和中等收入家庭把更多可支配收入用于医疗和教育。

与此同时,受抑的工资和利率压低了家庭收入和支出,提振了国有企业的利润。地方政府征税的权力受限,不得不通过出让用于制造业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土地来增收,这进一步刺激了投资。

十年前,中国高层决策者与西方经济学家所见略同,认为在宏观层面上,中国需要进行再平衡,降低经济增长对投资的依赖,提高消费的作用。2013年,执政党中国共产党表示,以后经济增长将依靠市场力量和消费者。

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最终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消费持续疲软,同时国家对经济的控制加强。他用一些忠诚派人士取代了改革派人士,这些忠诚派人士更关注具体行业相关目标,而非整体增长。

贸易背后的基石原则是比较优势:各国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然后出口,换取进口。习近平不认同这一原则。为了追求“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他希望中国尽可能地多生产,少进口。

龙洲经讯(GaveKal Dragonomics)的白安儒(Andrew Batson)指出,中国官员夸口说,中国是“唯一一个生产联合国所有工业产品类别的国家”。

据本报其他记者报道,即使瞄准了电动汽车和半导体等先进产品,中国也拒绝放弃更低价值产品的市场份额:习近平曾向官员们强调要“先立后破”。

因此,荣鼎集团认为:“中国作为新兴国家的出口市场,能够提供的机会越来越少,同时在中低技术领域与新兴国家正面竞争。”

曾视中国为客户的国家现在将中国视为竞争对手。“许多中国企业都在生产中间产品,而我们主要出口这些产品,”韩国央行行长李昌镛(Rhee Chang-yong)去年表示。“中国经济繁荣带来的长达十年的利好已经消失。”

墨西哥财政部长罗赫略·拉米雷斯(Rogelio Ramirez de la O)上个月抱怨道:“中国向我们出售产品,但不从我们这里购买产品,这不是互惠贸易。”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自从前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在2018年对中国加征高额关税并收窄对其他贸易伙伴的关税以来,外国官员们倾向于将美国视为世界贸易体系的最大威胁。特朗普承诺,他若能在今年秋天再次当选美国总统,将扩大这些关税。

然而,特朗普的关税应被视为对中国公然推行剥削性贸易政策的一种回应,事实证明,这种政策不受现有贸易规则的影响。

不过,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凭一己之力解决这个问题。美国的关税就像挡住洪水的堤坝,将中国的出口导流到了其他市场。

这些其他国家现在正采取行动。墨西哥、智利、印尼和土耳其今年都已宣布或表示正在考虑对中国征收关税。本周,加拿大宣布对中国电动汽车、钢铁和铝征收高额新关税,与美国此前宣布的关税一致。

然而,由于中国拒绝承认消费不足是个问题,到目前为止全球尚无统一方案来解决此事。

习近平拒绝为家庭提供财政支持,认为这是滋生懒惰的“福利主义”。今年4月,美国财政部长耶伦(Janet Yellen)抱怨说,中国“家庭消费疲软和企业过度投资”正在威胁美国的就业。中国官媒新华社(Xinhua)称这是保护主义的一个托辞。本月早些时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建议中国政府在四年内将GDP的5.5%用于购买未完工住房。中国政府婉言谢绝。

鉴于中国固执己见,更多的摩擦必将随之而来,本已脆弱的世界贸易体系将面临崩溃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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