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资本主义时代(THE AGE OF SURVEILLANCE CAPITALISM) by Shoshana Zuboff

这本书编排设计得好比一首交响乐曲,有着对比鲜明的主题。一个主题是展示监控资本主义技术上的卓越和高超,读到引人深入之处,你会误以为在阅读一部信息技术的书籍。作者对IT企业的新闻报道和管理者的讲话做了长期的跟踪和研究,成书过程中对许多IT人士进行了采访。另一个主题这是对监控资本主义进行道义和社会层面的剖析和批判,对信息技术高超之处的披露总是无一例外地峰回路转到对灵魂的拷问。

就像每一首交响乐都有标志性乐符,如命运交响曲有命运敲门的乐符,本书也有这样标志性的短句子,: Who knows? Who decides? Who decides who decides?,(谁拥有信息?谁能处理信息做决定?谁决定做决定的人?)这样的灵魂拷问不断出现在段落当中,敲打着读者进行思考。

作者把Facebook和Google当作监控资本主义的两个羽毛丰满的标本,对他们企业行为和领导者言论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长期的追踪调查,从而抽象概括出监控资本主义的特点本质。

本书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监控资本主义的基础;第二部分,监控资本主义的演进发展;第三部分,第三次现代化发展的强大工具。限于篇幅,这里只包括第一和第二部分。

第一部分 监控资本主义的基础

谷歌财富所依赖的监控资产可以产生行为盈余 (Behavioral surplus)。这些资产追求监控收入,转化为监控资本,视为利润所出的关键原材料。这种资本积累的的业务模式即是监控资本主义(surveillance capitalism), 监控经济的基础框架基于监控经济的秩序,即从属和等级制度。在这种模式中,公司与其用户之间的早期互惠从属转化为用户成为为他人目标捕获行为盈余的衍生项目。用户不再是价值实现的主体,也不是谷歌销售的”产品”;相反,用户是为谷歌的“预测工厂”提取和征用原材料的对象。对用户行为的预测是谷歌的产品,它们而不是用户本身被销售给实际客户,用户是实现他人目的的手段。

简而言之,谷歌作为监控资本主义企业,无偿获得用户在线交互过程留下“面包屑”,对这些信息用 Big data, Analytics, AI 进行深度加工,获得洞察; 谷歌同时开发对洞察产品有需求的市场,比如在线广告市场。谷歌可以根据消费者的浏览习惯和类型指导广告商的广告投放,提高广告支出的回报。 谷歌有能力在在线广告市场进行交易,在于它不仅将广告内容曝光给潜在消费者,更重要的是按点击收费,其回报大于用于分析处理的费用,从而获得剩余价值(surp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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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从仅仅改进其用户产品,转向发明和制度化世界上最深远和技术最先进的“原材料”供应业务。谷歌已经发现了一种方法,将其与用户在非市场在线互动的体验转化为充分的原材料,用于制造产品和服务,与其真正的客户、即广告商进行市场交易。行为盈余从外部到市场内部的转换最终使谷歌能够将投资转化为收入。起初,这些原材料只是偶然”发现”,用户互联网搜索行动的副产品。后来,这些资产通过监控被彻底挖掘。他们的新方法和计算工具可以通过集成和分析用户的搜索模式、文档查询和其他在线行为信号创建 UPI(”用户配置文件),即使用户不直接提供该个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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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盈余(Behavioral surplus)决定了谷歌的盈利成功。如果说工业资本主义将自然的原材料转化为商品,比如福特将钢铁转化成汽车,而监控资本主义声称其发明了一种揭示人性的新的商品。随着越来越多的公司追逐谷歌式的监控利润,全球数据科学和相关领域的天才中,有相当一部分致力于通过定向广告的点击率来制造提高点击率的预测产品。

谷歌已经成为一个基于数据的算命大师。它大规模地用科学取代直觉,获知用户的喜好趋势,提供给客户,而不是用户,以获取盈利。早期,谷歌的预测产品主要针对目标广告的销售,但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广告是监控项目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预测产品被销售到一种新的市场,专门从事未来行为交易。监控资本主义的利润主要来自这些行为期货市场。虽然广告商是这种新型市场早期历史中的主导者,但没有理由将这类市场局限于这一群体。新的预测系统只是随机应用和开拓发轫于广告,就像福特的新大规模生产系统随机应用于汽车。在这两种情况下,系统都可以应用于许多其他领域。正如我们将在下一章中看到的,已经显而易见的趋势是,任何有兴趣购买有关我们行为和/或影响未来行为的概率信息的人员都可以花钱在被告知和出售的个人、团体、身体和事物的行为财富的市场中发挥作用(见图) 2 )

第二部分: 监控资本主义的演进

监控资本主义不局限于商业盈利,而是在社会其他方面跃跃欲试,一展拳脚。

谷歌的”预测搜索”,结合了谷歌建立的每一个系统,包括谷歌在语音搜索和神经网络方面的成就,其10亿个实体”知识图”中的世界知识,以及无与伦比的机器智能能力。所有这些火力聚集在一起,不仅通过搜索、电子邮件和日历活动,而且从手机中的数据(包括移动、位置、活动、语音和应用程序)中获悉内容、上下文和行为。目的不仅是在销售广告,而是在现实世界中猜测你在任何给定时刻需要的信息.

2012年,Facebook的研究人员在科学期刊《自然》上发表一篇题为《6100万人的社会影响和政治动员实验》的文章,让公众大为惊叹。在2010年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前进行的这项受控的随机研究中,研究人员实验性地操纵了近6100万Facebook用户新闻源中与投票相关的信息的社会和信息内容,同时还建立了一个控制小组。

2013年,科辛斯基、斯蒂尔韦尔和微软的托雷·格雷佩尔进行的另一项启示性研究表明,Facebook的”LIKE”可以”自动和准确地估计人们通常认为是私人的多种个人属性”,包括性取向、种族、宗教和政治观点、个性特征、智力、幸福、使用成瘾物质、父母分离、年龄和性别。

2015年发表的一篇论文获得进一步突破,宣布该团队的计算机预测的准确性已经等于或超过了人类评委,无论是使用Facebook的”Like”,评估基于五因素模型的个性特征,还是预测”生活结果”,如”生活满意度”、”物质使用”或”抑郁” 都是如此。 该研究清楚地表明,Facebook 预测研究的真正突破是经济性,利用”自动化、准确和廉价的人格评估工具”,有效地瞄准了曾经被称为”个性”的新一类”对象”。这些经济性可以在毫无察觉之外实现,这使得它们更具吸引力;正如一个研究团队强调的,”传统的人格评价方法在时间和劳动方面成本极高,很难在没有他们意识的前提下,获取客户的个人信息……” 在社交媒体中,即使你不着一字,仅仅分析你的“LIKE”选择,就能获知你和笔者的亲疏远近,划分出三六九等关系。

谷歌的埃里克·施密特,而不是威利,首先撬开这个潘多拉的盒子,为将监控资本主义的核心机制转移到选举进程铺平道路。事实上,威利在奥巴马的”目标主管”下享受了他的早期训练。 施密特现在的武器化的创新已成为每一个政治运动的羡慕工具,更危险的是,成为每一个民主敌人的羡慕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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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大学的互联网法专家乔纳森•齐特兰(JonathanZittrain)承认,现在有可能想象Facebook使用其用户既不能察觉也无法控制的手段,会悄悄地设计一场选举,。他将Facebook的实验描述为对”集体权利”的挑战,可能破坏”整个人民的权利……享受民主进程的好处…”

Facebook 文档详细描述了公司使用其行为盈余商店来精确定位年轻人需要”信心提升”的确切时刻,那时最容易受到广告提示和触动特定配置的影响:”通过监控帖子、图片、互动和互联网活动,Facebook 可以获知什么时候年轻人感到'压力','失败','压倒一切','焦虑','紧张','愚蠢',”无用的”,和”失败“。

报告显示,Facebook有兴趣利用这种情感盈余来实现行动经济(economies of action)。它拥有基于”Facebook内部数据”的关于年轻人”情绪转变”的详细信息,并声称Facebook的预测产品不仅可以”检测情绪”,还可以预测情绪在一周的不同点如何传达,将每个情绪阶段与适当的广告信息相匹配,以保证结果的最大概率。分析建议说,”预期情绪更有可能在本周初表达,而反思情绪在周末增加。星期一到星期四是关于建立信心;周末是传播成就。”

Facebook的政治动员实验者发现,他们可以操纵用户易受社会影响的脆弱性,从而创造一种激励条件(”我想像我的朋友一样”),从而增加启动相关信息(”我投票”按钮)产生行动的可能性。情感传染研究利用了同样的潜在社会影响取向。在这种情况下,Facebook 以积极或消极情感语言的形式植入了潜意识线索,结合社会比较方式引发的激励状态—”我想像我的朋友一样”——产生可衡量的、即使微弱的传染效应。最后,澳大利亚广告定位文件指出了后台运作的严重性和复杂性,即通过指定精细的激励条件来加强这种效果。它不仅揭示了 Facebook 行为盈余的规模和范围,还揭示了公司有兴趣利用其行为盈余来精确确定用户对品牌线索进行实时定位的倾向起伏,以获得可保证的结果。

Facebook 的实验成功证明,通过建议进行优调可以是一种有效的远程刺激形式。正如麦凯所规定,个人和群体的意识逃避对于Facebook的行为变更的成功至关重要。关于情绪传染的研究文章的第一段落恭贺了这种逃避:”情感状态可以通过情感传染转移到他人,导致人们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经历同样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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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广泛的公众终于开始考虑Facebook——以及其他互联网公司——前所未有的说服、影响并最终“制造”行为的力量。

公司以自己的目标,想调整、组织、并调整其客户或员工的行为。监控资本家宣布他们有权以营利为目的改变他人的行为,方法是绕过人的意识、个人决策权,以及我们用自主和自决等术语概括的整个自我监管过程。在监控资本主义的监视下,自动行为改变的目标和操作由公司设计和控制,以满足自己的收入和增长目标。作者采访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确定了三种实现行动经济的关键方法。前两个是调谐和放牧(tuning and herding)。第三个是行为心理学家所说的调理(conditioning)。产生行动经济的战略根据这些方法的结合方法而有所不同。

我们回到定义获得学习能力领域的基本问题:谁知道呢?谁决定?谁决定谁决定?至于谁知道,我们看到了巨大的关于我们的行为的在阴影文本(shadow text)下的知识聚集,从庞大的族群特点到亲密的个人生活细节无所不包。这些新的信息领域是私有的和特权才能涉入的,只有机器、他们的主人和付费玩耍的市场参与者知道。我们被排除在外,因为知识不是给我们的,这些章节揭示了我们被排除在外的更深层次的结构基础。 监控资本家逃避我们意识的能力是他们知识生产的基本条件。我们被排除在外,因为我们是摩擦,阻碍影子文本的阐述,妨碍监控资本主义的知识支配地位。